张苗怡 马君:培养知识型产业工人:职业高等教育人才目标的应然转向

发布时间:2021年03月30日来源:《教育与职业》作者:张苗怡 马君

18世纪末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到当今的工业4.0时代,人类的工业化程度及技术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手工生产向机械化、自动化、数字化、智能化方向逐步转型升级,人类的思维方式、生产和生活方式也因此发生改变。随着智能工厂、智能制造进程的加快和先进制造业成为重点发展领域,工人结构变化趋势越来越明显,由此引发了学界和产业界对职业教育“培养什么样的人”的再审视。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同中华全国总工会新一届领导班子成员集体谈话时强调:“要加强产业工人队伍建设,加快建设一支宏大的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产业工人大军。”这次谈话明确指出了未来产业工人建设的重心是知识型产业工人。培育知识型产业工人是未来职业高等教育人才目标转型的应然趋向,这既是国家发展战略的需要,也是新时代企业发展的需要,更是劳动者个体可持续发展的需要。

一、知识型工人概念的内涵及其产业特征

1.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内涵。一般认为,知识型产业工人是指通过接受正规的系统化教育来获得工作、职位和社会地位,手脑并用开展工作的工人。进入21世纪,世界经济形态和企业生产组织方式发生了显著变化:知识经济和数字经济占据主流地位,知识是创造价值的独立投入要素。企业成为“生产性知识和能力”的集合——“基于知识创新的学习型企业,其所需要的人才也由动手创造价值的人才变成运用知识和智慧创造价值的人才。”拥有知识不仅是科学家、工程师、教授、医生等文化群体的特征,也成为技术工人必备的能力。什么是知识型产业工人?根据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在《明日的里程碑》(Landmarks of Tomorrow)一书中提出的观点,知识型产业工人是指那些通过教育与培训,掌握了某项专业技术知识,具备获取、整合、利用知识和信息进行具体工作的工人。他们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具体任务,因此更需要具备责任心、创新精神以及持续学习的能力。戴维·威尔逊(David Wilson)基于全球化和经济结构转型的视角,认为知识型产业工人是指那些以团队成员的身份使用逻辑抽象思维来诊断问题、研究和应用知识、提出解决方案以及设计和实施方案的工人。这类人才通常具备科学、技术、数学和沟通技巧等方面的高阶知识素养。肖凤翔、张永林从企业生产组织方式变革的视角认为,知识型产业工人是指那些具有自主学习能力,掌握“元技术”(技术开发平台),具备操作技能,能够进行知识创新、技术创新、技术标准创新的高端技术技能人才。

综上可知,同一般技术工人相比,知识型产业工人的特殊性在于其具有较高的知识水平和技能水平,较强的自主学习能力、终身学习能力、创新能力、逻辑分析能力、执行能力、组织能力和人际交往能力等。具体而言:首先,在知识掌握方面,知识型产业工人所需具备的知识面更广更深,不仅要掌握一般技术技能人才需具备的专业知识,还要掌握通识性、基础性和高端科技性的知识。有学者将知识分为四类,即“事实性的、概念性的、程序性的和元认知性的知识”。介于知识概念的复杂性,知识型产业工人不仅需要具备概念性的元认知性知识,还要具备更为广义的技能性、非常规认知性的知识,即复合型知识。其次,在技能掌握方面,知识型产业工人除了必要的认知性操作型技能外,还需掌握更多的非认知性技能。最后,在学习创新能力方面,基于基础素养、通识性知识和职业能力方面的优势,知识型产业工人具有更强的自主学习能力,对新知识、新技术有更高的接受度和理解力。较一般技术技能人才而言,知识型产业工人能够高效获取、快速吸收岗位所需的新技术、新知识,并能符合多领域的要求。

2.知识型产业工人的特征。蓝领工人是工业社会中的主要劳动力,这在制造业大国中尤为明显。经济的发展与产业结构的调整必然引发职业结构的变化,根据已有研究发现,“目前我国底层职业增速缓慢,中高层职业增速加快,未来职业结构将趋向高层化和白领化”。然而,学界对“高层化”的劳动力并没有明确界定,主要通过受教育程度或技能需求的高低来进行划分。对“高层化”新型蓝领工人的特点进行剖析,是培养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基本出发点。与传统蓝领工人相比,知识型产业工人除具备基本的技术技能外,还具有学习者、管理者、流动者、合作者四个特征。

第一,作为学习者:知识投资与创新的持续性。持续的知识投资和学习是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基本需求。知识型产业工人对学习的投资具有持续性和终身性的特点。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1993年的一项研究显示,“由于技术技能升级速度加快,失去半个工人技能所需的时间从7~14年下降到3~5年”。这加剧了工人的恐慌,促使蓝领工人不断学习新技能,掌握了高技能的蓝领工人能更好地利用新技术带来的契机,而低技能水平工人将逐渐被淘汰。这与20世纪美国所出现的劳动力技能需求变化具有一致性。“早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的产业结构就向高技术化、高知识化、高附加值化转型,使得劳动力市场对创新型、知识型的高技能人才的需求量大大增加。”社会对知识型产业工人的需求增加,以及技能需求变化的加速,使得知识型产业工人必须做好终身学习和持续进行知识投资的准备。在学习的基础上,知识型产业工人始终保持着创新精神和能力,日本称之为“持续改善”(kaizen),这也是知识型产业工人的责任和义务。

第二,作为管理者:管理活动的有效性。管理的自主性和有效性是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必备能力,这不仅体现在对专业领域的管理上,更体现在自我管理和团队管理中。知识型产业工人必须学会自我管理,拥有自主权。身为管理者的知识型产业工人需要四个判断工具——基础信息、生产力信息、核心能力信息以及珍贵资源的分配信息,以作为判断企业内部管理水平的依据。知识型产业工人需对自身进行价值预判,不断约束、管理和提升自我。同时,知识型产业工人需对团队和组织进行有效管理,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价值创造的最大化。

第三,作为流动者:工作岗位的灵活性。岗位的流动性是知识型产业工人的鲜明特点。知识型产业工人具有流动性,他们拥有的知识即为他们的“生产资料”,这使得知识型产业工人具备灵活流动的特性,具体体现在岗位流动上。从事体力劳动的蓝领工人不掌握生产资料,因此他们所掌握的经验只在他们工作的专门领域或环节才能体现应有的价值,具有不可移动性。但知识型产业工人所掌握的生产资料,即在他们大脑中存储的知识,是归知识型产业工人所有的、具有流动性的资产。由于知识工作者掌握生产资料,因此体力劳动者对特定工作的依赖度远大于知识型产业工人。知识型产业工人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握所需专业知识,对学习方法和学习习惯的掌握使得他们可以自由地转移到需要的岗位上,如从市场调研岗位调到综合管理岗位,从而在不同的岗位发挥价值,实现自我提升和价值最大化。

第四,作为合作者:合作意识的常态化。团队合作意识和能力是新时代对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基本需求。由于知识具有专业化和分散性的特点,专业化程度的提升促使企业对知识型产业工人的需求增加,而分散性的特点促使组织必须通过推动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分工合作来实现价值创造,从而推动组织的成长。要通过团队合作,知识才能创造价值。在这一过程中,知识型产业工人必须学会运用基于理解、沟通、负责的新的工作方式进行工作,如生产部门与营销部门、采购部门之间的沟通合作,以及知识型产业工人之间的沟通合作等。在大国工匠系列报道中,也经常谈到工匠“工作室”“科研组”等概念,可见,现代知识型产业工人的成就不只是一个人的智慧,更是团队合作的结果。因此,合作意识和沟通能力是知识型产业工人必备的素养。

二、“知识型产业工人”概念提出的现实背景

1.知识社会是工人结构向知识型转移的客观需要。21世纪,知识将占据主导地位,是真正意义上的知识经济时代。中科院将知识经济定义为“以知识为基础,直接依赖于知识和信息的生产、扩散和应用的经济”。进入知识经济时代,知识成为个人和整个经济社会的主要资源,工作越来越离不开知识和信息,教育和信息技术在经济发展中的地位越来越凸显。知识社会将会有两大变化:其一,可能会加深发达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的鸿沟。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促使知识成为国家发展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各国大力发展教育事业,增加教育投入。这一变化使得原来资本强大的国家更容易获取丰富且优秀的教育资源,从而拉大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距离,迫使各国发展教育,用知识带动新时代经济发展。其二,蓝领工人同白领工人之间的边界模糊化。传统观念认为,蓝领工人是指从事体力劳动的生产一线实操人员,包括机器操作员、技工、维修工等,现在一般意义上将从事生产、经营、服务的工人统称为“蓝领工人”“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通常把中下层职员、公务员划入工人阶级的范畴,称为‘白领工人’”,现泛指从事脑力劳动或以脑力劳动为主的,学历相对较高,拥有较强的专业知识及业务能力的专业技术人员、管理人员、职员等劳动者。随着知识社会的发展,白领与蓝领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化。因此,知识社会急需工人结构向知识型转移。

2.工业4.0时代的变革是工人结构向知识型转移的外在动力。工业4.0时代对劳动力市场、企业生产、技术工人技能培养等提出新的要求。虚拟化、智能化、服务化、个性化、分散化是工业4.0时代的主要特征,催生了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工业4.0时代不再以制造端的生产力需求为出发点,而是“将用户端的价值需求作为整个产业链的出发点”,生产活动不再以“生产—消费”的模式进行,而是以消费者需求为导向提供产品及服务。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传统制造业以生产加工为主的模式已不符合当前的消费市场需求,现代制造业强调产品的创新能力以及全生命周期式服务。大批量流水线式的生产方式不能适应工业4.0时代的生产活动,生产方式转而向分散化、个性化变革。除此之外,由于科技的进步、工业化水平的提高,机器生产水平大幅度提升,智能化机器越来越多地运用于生产线,尤其在劳动密集型产业行业中被大量使用,促使一线操作型技术工人逐渐从生产流水线上解放出来,向融技术与技能于一身的知识型产业工人转化。

3.制造业服务化趋势是工人结构向知识型转移的必然选择。制造业服务化是制造与服务的融合,是产品中的服务环节回归制造业本身,是制造业由产品制造向服务创新转型的新趋势,对企业竞争力和客户满意度的提升具有重要价值。据2018年世界经济论坛预测,“在短到中期内,制造业将出现显著变化,新工厂工人阶层的诞生(即高度互联的智能型车间)使得制造业开始迈入自组织阶段,自动化水平进一步提升;价值链将实现用户端和生产端的无缝链接,帮助制造商以更快速度推出创新产品;供应链将与更广阔的供应商生态系统相互连接,实现企业之间的整合;数据将推动新服务创造与商业模式创新11。在这种制造业转型升级的趋势下,虚拟化和数字化平台的建构使得工作世界对技能工人的工作任务、技能需求发生变化,产业行业、劳动者均面临新的挑战,从而推动蓝领工人的工作由机械化生产转向智能化生产,社会需要更多的知识型产业工人

三、知识社会与智能时代双重背景下对知识型产业工人需求的具体表现

1.技能需求的变化。具体来说,工业4.0时代正在重塑劳动者的技能需求。第一,与工业1.0时代、2.0时代、3.0时代不同,工业4.0时代的劳动价值链有所变化。前三个阶段主要是“提炼→生产→装配→销售→分发→产品(和服务)”,而工业4.0时代则变为“数据→信息→知识→专长→销售→服务(和产品)”12,制造业服务化趋势对蓝领工人技能需求发生了变化(见表1)。现代制造业要求蓝领工人具备的技能包括学习与创新的技能、数字化素养能力和职业技能,这不仅要求他们具备更高的专业素养,还要求他们提升非认知性技能。亚思明·单努瑟(Yasmin Danuser)等人将这种非认知性软技能概括为:“专业性和可靠性、在压力下工作的能力、战略规划和思考的能力、团队或通过网络与他人沟通和互动的能力、良好的书面和口头交流能力、信息和通信技术技能、创造力和自信心、良好的自我管理和时间管理能力、愿意学习并承担责任的能力等。”13

第二,随着工业4.0时代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劳动力市场的需求更偏向于知识型产业工人,这从根本上改变了劳动力的技能需求、薪资待遇及职业分层。采用某一特定技术可能会增加或减小资本产出比,而是否采用新技术往往取决于机器使用成本与劳动力成本之间的相对关系。例如,鞋匠过去采用手工制鞋,几乎没有实物资本。当鞋厂复杂的分工流程开始后,机械化生产不再需要熟练工人,迫使工人只能向技能要求低的非熟练操作岗位转变。但随着技术的进步,机器运作具有低成本、高效率的优势,一些重复的、可被编码的、技能要求低的岗位逐渐被机器取代。这时,生产活动可分为资本维护(机械设备安装和维护)和生产两类,分析性的、非认知性的任务增加,劳动力市场对具备更高的安装、维修等技能的劳动力需求增加。这些推动着蓝领工人向知识型产业工人转型,对职业高等教育的人才供给也提出了新要求。

2.人才结构的去层次化。智能化生产对原有的人才结构和劳动分工产生冲击,简单的机械化单机器或单项作业向综合性作业转变。“机器换人改造后,有的车间需要的从业人员人数由20人减少至1人。”14工作流程中的去分工化现象引发了人才结构中的去层次化,白领与蓝领、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非认知性技能与认知性技能之间的边界逐渐淡化。

首先,人才结构去层次化,蓝领工人受教育程度普遍提升。大工业流水线中机器的批量使用对低技能蓝领工人的工作机会构成威胁,淘汰率大幅度上升,这进一步提升了蓝领工人对接受再教育与培训的渴望。早在20世纪末,知识型工作者在发达国家经济的生产、服务和信息技术部门的比例逐渐增大。乔治敦大学教育中心和劳动力研究中心的研究显示,“1973年将近3/4的美国从业人员为高中及以下学历,只有大约1/4的美国人需要取得资格证书或更高的学历学位。但随着工业化水平的提升和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这一比例正在逆转。到2007年,有59%的美国从业人员需要取得大专及以上学历或学位,这一数字到2018年达到近2/3。”15这种现象在我国初现端倪。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中国劳动统计年鉴》数据显示,我国工业从业者整体受教育程度提升趋势明显。2012年以后,高中及中职以上从业者比例明显上升,高中以下学历者所占比重逐年下降,在劳动力市场中难求一职,这一现象在专业性强的行业中更为明显。为适应工业4.0智能化时代企业对知识型产业工人的需求,蓝领工人追求更高的学历或文化水平,逐渐提高了受教育程度。其次,应用技术型人才与学术型人才之间的边界模糊化。传统人才培养中通常将应用技术型大学与学术型大学分离、应用技术型与学术型劳动力分割,使应用技术型劳动者从事部分脑力工作与大部分体力工作,学术型劳动者从事大部分脑力工作。智能化时代的到来使工人的角色发生转变,蓝领工人从单一生产中解放出来,成为个性化创新型产品设计者和整条生产线的管理者。白领工人和蓝领工人工作性质的融合加速了人才结构的去层次化,知识型产业工人将成为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劳动力。

四、新时代背景下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培育策略

1.明确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培养目标,重塑职业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理念。技术的现代化和智能化正改变人们的工作世界,全球化背景下发达国家向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同时出口“蓝领”和“白领”工作,迫使各国必须提高劳动力的知识素质,通过生产高科技、高质量商品来增强其比较优势。有调查显示,在科技规模化应用进程中,企业面临的最大挑战是缺乏专业的资源和知识。而知识型产业工人供给能力不足仍是我国职业高等教育的短板,滞后于行业企业需求,职业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目标与结构不能很好地与现代经济、社会的人才需求结构相适应。2019年4月,教育部和财政部发布的《关于实施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的意见》提出,要打造我国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和技术技能创新服务平台,支撑国家重点产业、区域支柱产业发展,引领新时代职业教育实现高质量发展。这一计划为我国职业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理念的更新和培养目标的定位提供了新方向,“高质量”“高水平”“高地”成为引领未来我国职业高等教育走向类型化发展的基本方略,也意味着着力培养具有创新性、发展性、均衡性的知识型产业工人是未来职业高等教育的重要任务。因此,知识型产业工人培养目标的确立需要职业高等教育对人才培养理念、课程设置、教学手段、师资队伍、平台建设等进行全方位的定位和重构。

2.夯实人才培养内容基础,完善知识型产业工人培养课程开发体系。戴维·威尔逊(David Wilson)认为,培养知识型产业工人的职业教育课程必须从传递事实的机制转变为促进学习与思考的机制。职业教育课程已从工业时代理论和实践各占一半的“混合”过渡到信息时代理论和实践分别占80%和20%的“混合”,从操作重点转变到认知重点。传统的课程开发通常以任务为导向进行课程内容分解,从而培养适用于某一岗位的、专业性较强的操作型技术技能人才,但这种任务驱动型的课程开发体系已无法满足工业4.0时代的人才需求。工业4.0时代的职业技术人才不仅要提升技术技能水平,还需要掌握更多的文化基础知识和专业知识,具备应急处理、多情景操作等非认知性软技能。因此,职业高等教育应顺应时代潮流,完善课程开发体系,注重通过职业素养、职业知识、职业技能及职业认同感相关课程的均衡发展来培养知识型产业工人。

首先,应完善职业素养相关课程。要设立多样化通识课程,培养未来劳动者基本的文化基础、职业操守、解决问题的能力、沟通交流的能力、批判革新能力以及数字化素养。其中,数字化素养包括及时获取并利用数字化信息的能力、分析使用新媒体的能力和高效应用数字化技术的能力等。其次,应开发职业知识相关课程。根据职业知识概念化的思想,“职业教育改革的重心在于课程改革,而职业知识的获得应该作为职业教育课程改革的逻辑起点”16。职业课程不同于普通的学科知识,更多地强调知识的情景化、隐性化、专业化和学科性的融合,注重“元知识”的培养,学习知识、技术开发的原理,通过理论的“再情景化”实现职业知识的掌握。最后,应强化职业技能相关课程,培养学生的实践创新能力、决策能力、流水线作业中的统筹协调能力、自我管理和人际交往能力等,使学生在未来的就业中更好地适应智能时代工作岗位的需求。

3.构建先进的学习型工厂,改善知识型产业工人培养的知能习得环境。学习型工厂实质就是在跨企业培训中建立的一种最接近企业实践的职业培训模式,它本是德国为了弥补“双元制”培训模式的不足而产生的一种教学模式,很好地实践了产教融合协同育人、校企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它强调按照要求生产个性化产品,并且有真实的客户,以实操为导向,以学生为中心,学生既是学习者也是生产者。

首先,学习型工厂意味着校企要共同投入,由院校提供场地、企业自带设备,或由学校提供土地,企业负责盖厂房、办项目等;在管理上,以企业管理为主、学校管理为辅,人员实现互兼互聘。学生既是学生又是学徒,教师既是教师也是师傅,企业领导既是学生主任也是车间主任。专业跟着行业企业走,课程跟着服务过程走,教学跟着岗位走,教材跟着项目走。其次,以项目为载体,派遣专业教师进入企业,在与企业对接的过程中进行实地考察与生产实践。同时,请企业专家或一线技术人员走进课堂,加强企业案例教学和间接经验的习得。如此一来,在产教融合项目的实施过程中,学生的专业知识得到提升,技能得到充分训练,从而能更快地适应企业的用人需求,成长为企业的技术骨干。教师也有了实践的平台和机会,其专业技能得到了锻炼和成长,为将来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更重要的是,将企业管理制度逐步运用到实训基地中,可以进一步推动企业文化与学校文化的有机融合,也为知识型产业工人的成长奠定实践基础。从某种程度上看,加快产业学院建设是实践学习型工厂模式的重要载体。

4.完善现代学徒制度,创设知识型产业工人交叉培养平台。现代学徒制是在传统学徒制的基础上创新变革的现代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模式,它以校企合作为依托,以师徒教学为基础,以知识与实操相结合为方式,对职业知识、职业能力进行系统化的全方位培养。我国推行现代学徒制的意义在于:首先,隐性知识的习得需要具体的情境。根据迈克尔·波兰尼的隐性知识理论,技术知识属于隐性知识范畴,具有默会性、非理性、情境性、个体性的特点。隐性知识的习得需要学生在具体情境中通过观察、实践将理论融入实际。从职业教育的特殊性来看,职业教育是与社会经济联系最为紧密的教育类型,其人才需求也应与时俱进。因此,知识型产业工人的培养需要创设具体的情境,在情境中培养技术知识。加强“双师型”队伍建设,推动现代学徒制的实施,能使受教育者在现代师徒传承过程中通过师傅的言传身教领会更多的隐性知识和职业素养,培育工匠精神,提高技能水平。其次,人才交叉培养平台的建设具有更强的市场导向性。现代学徒制以校企合作为依托,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进行人才培养。这种基于需求的供给培养具有更强的整体性、开放性和流动性,着眼于学生职业能力的统筹培养,使学生拥有更强的知识习得能力和终身学习能力,从而打通知识型产业工人的职业发展通道,平衡劳动力市场的供需关系。推进现代学徒制度,创设知识型产业工人交叉培养平台,对于提升知识型产业工人的职业能力、职业素养、技能对口度具有重要价值。

5.以1+X证书制度为依托,打通知识型产业工人职业发展通道。智能化时代加速模糊了“蓝领”与“白领”之间的职业界限,培养复合型、知识型产业工人将成为普遍需求。1+X证书制度对于职业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目标转型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从根本上打破了人才培养的专业界限,使职业高等教育培养复合型、知识型技能人才成为可能。以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和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合作推出的“课证共生共长”ICT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模式为例,该模式由学校和企业共同作为培养主体,对技术技能人才进行多主体交叉培养。华为认证是全球领先的ICT技术认证之一,社会对于具有华为认证的专业人才需求旺盛。据统计,“目前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学生通过华为认证的人数占全球HCIE总数的1.2%,属于ICT行业高端服务技能型人才中的‘顶级持证’人才。”17这种人才培养模式效果显著,通过华为认证的学生在各方面的能力均明显高于同期入职人员,且薪酬相对较高,属于典型的知识型技能人才。这一成功经验的最大启示是:应以1+X证书制度为依托,彻底打通职业高等院校学生学历上升渠道,提高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层次,完成学历证书与职业资格证书的对接、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对接、供给与需求的对接,培养企业认可的复合型、知识型产业工人。

另外,应以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为契机,提升产业工人的学历水平。建立健全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是我国职业教育的发展目标,而搭建产业工人纵向提升渠道是建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关键。目前制约我国职业教育发展的一大因素是社会对于学历的需求与职业教育学历提升通道不匹配。社会对于继续深造的需求强烈,但与此同时,我国对于知识型高技能人才的需求又不断上升,供需之间存在失衡。以我国城镇企业而论,“在1.4亿职工中,技术工人占半数左右,其中中级技工只占35%,高级以上技工仅占3.5%。”18基于此,职业教育应致力于打通纵向学历提升通道,打破产业工人学历的天花板。这并不意味着大比例提升职业教育升学率,而是严格把控每一阶段的学习,实现知识型产业工人的质量提升,给予更多的产业工人接受职业高等教育的机会,特别是接受本科层次职业技术教育和专业硕士层次的研究生教育。

 

[注释]

①职业高等教育指专科层次高职院校和本科层次职业技术大学。

②肖凤翔,张永林.高等职业教育知识型技能人才培养目标的确立——企业生产组织方式变革的视角[J].江苏高教,2014(6):145.

③陈洪澜.论知识分类的十大方式[J].科学学研究,2007(1):27.

④张文宏.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社会分层机制的变迁[J].浙江学刊,2018(6):7.

⑤David Wilson.The Education and Training of Knowledge Workers[G]// Wilson,D.N.& R.Maclean(Eds.)International Handbook on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for the Changing World of Work[M].Dordrecht:Springer,2005:50.

⑥马君,郭湘婕.美国华盛顿州社区学院补偿教育的实践样态——基于I-Best项目的分析[J].比较教育研究,2020(8):58.

⑦何传启,李宁,张凤,等.迎接知识经济时代 建设国家创新体系[J].中国科学院院刊,1998(3):165.

⑧此处参考税法中关于“蓝领阶层”的相关表述。“通常情况下,把直接从事生产、经营或服务的劳动者(工人)的收入称为工资,即所谓‘蓝领阶层’,而将从事社会公职或管理活动的劳动者(公职人员)的收入称为薪金,即所谓‘白领阶层’。”

⑨孙寿涛.20世纪70年代以来发达国家工人阶级的“白领化”特征[J].教学与研究,2011(2):53.

⑩李杰.工业大数据:工业4.0时代的工业转型与价值创造[M].邱伯华,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6:84.

11World Economic Forum.The Next Economic Growth Engine:Scaling Fourth Industrial Revolution Technologies in Production[EB/OL].(2018-1-17)[2020-12-31].http://www3.weforum.org/docs/WEF_Technology_and_Innovation_The_Next_Economic_

Growth_Engine.pdf.

12(美)特里林,菲德尔.21世纪技能:为我们所生存的时代而学习[M].洪友,译.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1:4.

13Yasmin Danuser,Michael J Kendzia.Technological Advances and the Changing Nature of Work:Deriving a Future Skills Set[J].Advances in Applied Sociology,2019(9):464.

14徐国庆.智能化时代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模式的根本转型[J].教育研究,2016(3):73.

15American Association of Community Colleges.Reclaiming the American Dream:A Report From the 21st-Century Commission on the Future of Community Colleges[EB/OL].(2019-10-25)

2020-12-10].https://files.eric.ed.gov/fulltext/ED535906.pdf.

16王亚南,石伟平.职业知识概念化的内涵意蕴及课程实现路径——麦克·杨职业教育思想的述评及启示[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17(4):84.

17徐平利,宋晶.深职院—华为“课证共生共长”人才培养模式的经验与启示[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19(4):16.

18蒋伏虎.知识型劳动者是当代先进社会生产力的中坚力量[J].社会主义研究,200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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